20160413有生命的「橫」與「豎」
語言和文字真的很有意思,不論是發音或是寫法,有時差一點就差很多,在兩種語言之間也常有發音相同,意義卻相差甚遠的

語言和文字真的很有意思,不論是發音或是寫法,有時差一點就差很多,在兩種語言之間也常有發音相同,意義卻相差甚遠的例子。像台語和華語之間就常出現發音相同,意義不同的幽默笑話,最近看到一張水果攤的照片,發現老闆太有創意了。圖中有一堆水蜜桃,上面立著一塊告示牌寫著「沒客兄」,我看了老半天還是不曉得「客兄」和水蜜桃有什麼關係,水蜜桃也沒辦法做出什麼違背倫常的事吧!結果一看留言提醒要用華語「客兄」的發音去想台語,我才發出一笑。原來老闆要表達的是他賣的水蜜桃沒有因「碰撞造成傷害」,言下之意是每一個水蜜桃都很完整又漂亮!不過,仔細想想,華語的發音無法涵蓋台語所有的發音,用此方法表達台語,可能也突顯出學習台語書寫(或拼音)系統的重要和迫切,不論是長老教會界使用的白話字,或是目前教育部推行的羅馬拼音。

漢字主要是由點、線組成,多一點或是少一畫都可能會產生不同的意義(除了有些書法家增減漢字筆畫以產生個人風格以外)。說到增減一點一畫會有不同的意義,在拼音系統的語言上則是增減字母有可能會產生不同的意義。希伯來文也有相同的性質,耶穌曾說過他來「不是要廢除律法和先知,乃是成全,就是到天地都廢去了,律法的一點一畫也不能廢去,都要成全。(太5:17~18)」當然,耶穌不是叫我們要死守律法條文,而是要幫助我們明白上帝起初的心意,馬太福音中,耶穌以修辭技巧重申在律法中「神起初的心意」,早就已被以色列民遺忘了。簡言之,耶穌自己來「成全」律法,為要來帶我們回到律法的「立法精神」,不是要我們拿律法來「釘人」。

希伯來字母的造形變化少,而且沒有小寫字母,只有大寫,在馬索拉學者寫上母音之前,希伯來經文更是只有寫出子音而已。不同於拼音系統的字母,漢字的字形到楷書時大致抵定,不過細微筆畫變化多,把這些點和線加上律動的話,更增添漢字的美感,更可以從中看出個人的書寫風格,我們也是從字的形態辦別出這是誰寫的字。盛行電腦打字之後,拿筆書寫的機會變少了,曾有一陣子提筆立刻忘字,但在改學形碼類的輸入法後獲得改善。由於每天都要閱讀報章雜誌和經文,所以常要透過文字為媒介獲取新知以及表達想法。我雖然每天接觸文字,但是一直到有天,我才注意到傳遞思想的文字,她們擁有姿態變化的美。有這種感動,我想可能是我常看到的字是電腦打出來的,雖然字形有多種變化,但是同個字都有整齊劃一的線條,似乎少了「律動的生命」。我發現漢字的美,是有次回家探視母親時,得知她在上社區大學書法課,看著她在臨寫老師發的字帖,一筆一畫仔細地寫在毛邊紙上。我看著她那雙照顧一家人的手,如今有時間可以休息,好好的拿起毛筆靜心寫字,突然鼻頭一酸,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動,一切感謝上帝,上帝讓我們走過的每一段路程都不會白走!

看著她在寫毛筆字,我的好奇心又浮上心頭想一探究竟。爬梳來龍去脈是我的興趣,不過有時也可能會招來麻煩吧。我看著母親練習「橫」與「豎」,便想了解古代人對寫書法這件事有沒有什麼記載,因為以前讀書人必定會寫字,他們應該會留下一些東西讓後人學習。古人的確著書甚多,其中,衛夫人的《筆陣圖》有很多值得後人思考之處。她帶領王羲之認識漢字的每一個基本筆畫,其中一個是「一」,這樣一根線條蘊含了書法裡的某些秘密!衛夫人不是從前人寫過的「一」開始教導王羲之認識這條水平線,她把王羲之帶到戶外,讓一個年幼的孩子,站在廣大的平原上凝視遠方的地平線,教他凝視地平線的開闊,凝視遼闊的地平線上排列開的雲層,看著雲層緩緩向兩邊擴張。我相信王羲之認識的「一」,應該不是靠臨摹前人在紙上寫的「一」,而是在廣闊的大地上就有的「一」。《筆陣圖》描述「橫」為「千里陣雲,隱隱然其實有形」。「千里陣雲」這四個字不容易懂,總覺得寫「一」應該只去看地平線或水平線,其實不然,「千里陣雲」是指地平線上雲的排列。雲低低的在地平線上佈置、排列、滾動,有遼闊的感覺、有向兩邊橫向延展張開的感覺。雲排開陣勢時有一種很緩慢的運動,很像毛筆的水份在紙上慢慢暈透開來。因此,「千里陣雲」是毛筆、水墨,與紙,這三方面的互動關係,現代人用硬筆寫子很難體會「千里陣雲」的感動。我看著窗外的天空的雲,再想到母親寫的「一」,稍微能體會「一」的祕密。《筆陣圖》描述「豎」為「萬歲枯藤」,一根漫長歲月裡長成的生命,外表是老藤,骨子裡帶有堅韌的力量!如此才能撐起一個字。《筆陣圖》描述毛筆中筆畫的姿態,點出毛筆在書寫時是在模仿大自然本已存在的萬物而成,要想寫好字,學會觀察大自然一切變化是起點。文字帶出的生命力,展現在它承載的思想上,更在它的形態上,裡外兼具。


上次修改於 2016-04-13